海阳市第一人民医院,高级干部病房。
消毒水的味道,弥漫在安静的走廊里。
徐河源躺在病床上,脸色灰败,嘴唇干裂。
他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,手背上插着针头,透明的液体,正一滴一滴地,缓慢地注入他的血管。
多年的劳累,加上昨夜那惊心动魄的消息带来的巨大刺激,让他本就有些问题的身体,彻底垮了。
心脏的老毛病犯了。
马千里推门进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。
那个曾经在厂里说一不二,能扛着机器健步如飞的老厂长,此刻虚弱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。
“老徐厂长。”
马千里放轻了脚步,把手里提着的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。
徐河源缓缓睁开眼,看到是马千里,扯动了一下嘴角,算是笑了。
“马队?你......怎么来了。”
他的声音,气若游丝。
“来看看你。”
马千里拉过一张椅子坐下,看着他手上的吊瓶。
“牧野那边,你别担心。”
“秦栋梁那家伙把所有事都扛了,说是他自己冲动。”
“现场也有打斗痕迹,那几个混混也招了是刘保林雇的。”
“最多,也就是个防卫过当。”
马千里试图用好消息来安慰他。
徐河源听着,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轻松。
他沉默了很久,才缓缓开口。
“我担心的,不是这个。”
他的目光,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。
“我担心牧野。”
“他心里,压了太多的事。”
“刘宏伟那条疯狗,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
“这孩子,从回来那天起,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。”
“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,护不住他,还要让他反过来操心这个家,操心这个厂。”
说到最后,徐河源的眼角,渗出了一丝浑浊的泪光。
一个刚强的男人,只有在病榻之上,在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时,才会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。
马千里心里一酸,不知道该如何安慰。
“徐厂长,牧野,比我们想象的,要坚强得多。”
“是啊。”
徐河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。
“他太坚强了,坚强得让人心疼。”
他转过头,看着马千里,眼神里突然多了一种托付般的郑重。
“马队,我可能......撑不了多久了。”
“这个厂,我这副身体,是扛不住了。”
“以后,牧野就要一个人顶在最前面了。”
“你......你帮我多照看着他点。”
“他性子硬,容易得罪人。这次的事,就是个教训。”
马千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你放心。”
“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,就不会让别人随便欺负他。”
得到这个承诺,徐河源紧绷的神经,才终于松弛下来。
一股巨大的疲惫感袭来,他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他知道,属于他的时代,已经过去了。
红旗厂的未来,徐家的未来,所有的重担,都将完完整整地,落到他那个还不到二十五岁的儿子肩上。
......
二十四小时后,徐牧野走出了市公安局的大门。